148   番外四

◎羅惠卿遇造畜，元豐小翠後續◎

阿九主動走在羅惠卿前面, 殷勤地幫羅惠卿在人群中擠了一條道出來。

走得近了，這才清楚地瞧見裏邊的情況，人群之中搭建的木臺上站著幾個漢子, 分別站在臺子兩側, 左邊立著一個木箱子, 箱子上站著一個木雕的美人, 正在翩翩起舞。那木雕美人看起來和成年男子的小臂差不多大，面容卻刻畫得栩栩如生，連裙擺上的褶皺都隨著動作而不斷變化, 叫人挪不開眼。

除了這木雕美人, 臺子上還有各式各樣的畜生在賣弄討人歡心的把戲。臺子中間用小木棍簡單地搭了個“小樓”，上面有十幾只小老鼠戴著假面具, 穿著合體的小衣裳, 有的打鼓，有的唱戲，完全是人間的戲班子模樣；不僅如此, 旁邊還有一個碩大的木箱子, 箱子上有十二個窟窿, 每個窟窿裏都趴著一只青蛙，只把頭留在外邊, 一個漢子用一根細細的木棒敲擊著青蛙的頭, 就像敲揚琴似的, 十二只青蛙發出的鳴叫聲清清楚楚，分明是當下最時興的小曲。

其餘的，諸如作揖做鬼臉的兔子、聽見蛙鳴便扭動的青蛇等等不一而足, 無一不是人間難得一見的奇景, 引得周圍百姓連連讚嘆, 更有人說懷疑這全是人扮的，卻立馬被別人以過於天方夜譚而堵了回去。

阿九沒見過這種世面，註意力自然也被吸引了過去，看著臺上各式各樣的奇觀眼花繚亂，一時都不知道該把眼珠子往哪裏放。

可羅惠卿目的很明確，他心裏藏著事，見到這些把戲也僅僅只是內心驚訝了一瞬間，很快便又回過神來。他一手隔著衣裳撫摸著自己懷裏的銅鏡，一邊用目光逡巡著四周，找尋黃九郎的蹤跡。

只是人多眼雜，羅惠卿看來看去也沒在臺上找到什麽線索，不甘心的他又從前邊繞到臺後去看，發現越是靠近臺後，懷裏的銅鏡就動得越是厲害。

走到臺後，羅惠卿才發現這裏還有幾只籠子被黑布擋著，瞧不出裏面放的什麽東西。

羅惠卿直覺黃九郎一定就在這些被黑布罩著的籠子裏，迫不及待地想要親自伸手去將黑布掀開，只是他的手才將將接觸到黑布就立馬被雜耍團的漢子發現了。

“餵，你這小子幹什麽呢？”那穿著粗布短打的漢子面目瞧著十分兇狠，揪著羅惠卿的領子就將人輕而易舉地扯開，他上下打量著羅惠卿，啐了一口，道：“滿身綾羅綢緞的，看著是個富家公子哥，卻來做這等偷雞摸狗的事，呸！”

羅惠卿站穩，心思沈下來，這才冷靜道：“這位兄弟，你誤會了，我只是剛才聽見這裏邊有東西在叫，怕是出了什麽事，所以才來瞧一瞧，沒想過偷竊，還請小兄弟見諒。”

那漢子非常不屑地瞥了一眼幾個籠子，“都是些不服管教的畜生罷了，要你來操什麽心？”

聽他說這，羅惠卿又從荷包中取出一錠金子來，遞給那漢子，道：“既然是些不服管教的下等貨色，想必是難以登臺賺錢的，倒不如行個方便，賣與我回家逗樂，如何？”

誰見了金子不喜歡呢？那漢子接過金子，放在手中顛了顛，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這才假模假式地應道：“看在你這麽有誠意的份上，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過了明路，羅惠卿便迫不及待地掀開了黑布。

黑布底下罩著三個鐵籠子，分別關著一只猴子，一條黑狗，還有……一只狐貍。

那只狐貍通體火紅，此時正懨懨地看著他。

羅惠卿激動得後退了一步，懷裏的銅鏡震動得厲害，一直在提醒他找到了目標。

“就要它！”羅惠卿指著紅狐道。

這時那雜耍的漢子敲他的樣子卻臨時變了卦，說是一錠金子只能買一只，要買就要把三只畜生全帶走，否則一只都不給。

羅惠卿正是激動的時候，顧不上和這種人斤斤計較，只好又給了兩錠金子，將那只猴子和黑狗一並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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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都是阿九不好，一時貪玩，這才叫您在那雜耍班子受了委屈……”

阿九一路上都在為了自己竟然因為看熱鬧而忽視了羅惠卿而自責，然而羅惠卿沈浸在找到“黃九郎”的喜悅中，根本聽不進去他小心翼翼的道歉。

很快，阿九自己也發現了這一點，看著羅惠卿溢於言表的喜悅，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羅惠卿為什麽要花大價錢將這幾只看起來要死了的畜生買下來。心裏這樣想，他便也就這樣問了出來。

這件事情的真相自然是不能告訴阿九的，羅惠卿遮掩道：“不過是瞧著這些雜耍班子的擺弄這些玩意兒有趣罷了，帶回去權當逗個樂子，也好讓大家看看稀奇，看膩了便處置了便是。”

意外卻在這時發生了，他說的話不知怎麽激怒了後面的黑狗，竟然沖出籠子精準地朝羅惠卿撲了過來，其餘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到了，尖叫著往四處退開。

阿九在這種時候反應是最快的，就在那黑狗要 撲咬在羅惠卿身上時，趕緊伸出手臂擋了下來。

那黑狗惡狠狠地撕咬著阿九的手臂，阿九吃痛異常，好在這黑狗看樣子受了不少虐待，體力並不像尋常烈犬，阿九卯足了力氣才堪堪將黑狗甩出去。

只是那黑狗還不服，呲著牙蓄勢待發，又要朝著羅惠卿沖過來，好在這時周圍的仆從也回過了神，幾個小廝合力將那只黑狗擒住，這才暫時得以安全。

“將這畜生拖下去處理幹凈。”羅惠卿冷冷吩咐道。

小廝們自然知道“處理幹凈”的言外之意是什麽，應了一聲之後就帶著黑狗離開了。離開時，那只黑狗還不停地朝著羅惠卿狂吠。

不知道為什麽，羅惠卿心裏覺得有些怪異，總覺得那只黑狗眼神不像狗，好像一個真的人似的，裏面淬滿了絕望和怨恨……

不過很快，他的思緒又被阿九血肉模糊的手臂拉了回來，那只黑狗是下了狠勁兒咬的，阿九的一塊肉都險些被咬下來，傷口深可見骨。

“阿九，為什麽……”

阿九似乎猜到羅惠卿想問什麽，忍著疼痛安撫道：“少爺，阿九皮糙肉厚，不礙事的，您別害怕。”

他沒說出口的真心話是，不想看見少爺難受，他知道少爺曾經也過得很不好，只希望有自己在的時候能少吃一點苦，見到少爺受苦比自己受苦還要難受。

羅惠卿看著疼得滿頭大汗卻始終一聲不吭的阿九，心裏五味雜陳，那些被他刻意忽視的事情開始不受控制地湧現在腦海之中，小到平日裏無微不至的照顧，大到生死關頭每一次毫不猶豫地以身相救，樁樁件件，壓得羅惠卿心裏開始有些沈悶難受。

可是……

對不起，阿九。

羅惠卿在心裏默默道。

因為這黑狗在街上鬧了不小的動靜，周圍有些人便擠過來看熱鬧，羅惠卿被他們吵吵嚷嚷的鬧得心煩，又急著帶阿九回去診治，正要吩咐叫人散開，卻又被人攔住了去路。

“韋……羅少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羅惠卿擡眼，只見面前站著個儀表堂堂的貴公子，正語氣小心地向他打探。

“什麽風將王大少爺吹過來了，在您面前，我算哪門子少爺？”羅惠卿語氣嘲諷，又說：“王大少下次可記清楚了，別再將人喊錯了名字去。”

他最討厭的就是韋這個姓，向來只對外說自己姓羅。

來人正是王元豐，王太常家的大公子，兩年前治好了癡傻的毛病，現在是炙手可熱的官家公子。羅惠卿曾經因為王家的權勢和王子逾的關系，動過拉攏王家的意思，只是王元豐不識好歹，並不肯與他多談。羅惠卿只以為他是瞧不上自己的身份，心中不忿，此後便再也沒有與王家有過往來。

王元豐見羅惠卿態度這般刺人，倒也沒惱，既然不能私下談，他便索性溫和道：“羅少爺，我是想買下你這只狐貍，你開個價錢，不管多少銀錢我都願意出。”

沒想到王元豐是來湊這個熱鬧的，羅惠卿毫不猶豫地拒絕：“我羅惠卿不缺這點銀錢，您還是自己留著享用吧，是我的東西就絕對不會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說著，羅惠卿便帶著一行仆從匆匆離開了，聽見王元豐在後面說什麽可以答應其他條件也權當耳旁風，充耳不聞。

王元豐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只是見到那只紅狐，覺得與她曾經見過的小翠的原型十分相似，只不過小翠的毛發是白色的罷了，除了毛色不同，看起來要消瘦許多之外，可是說是十分有九分相像了。

可是小翠早就回到了山中繼續修煉去了，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甚至連毛發都變了一個顏色呢？

王元豐苦笑，想著自己也許是太過於思念小翠，瞧見一只狐貍便開始有些犯魔怔了，仔細想想，天下的狐貍本就是長得大同小異的，實在是自己小題大做了。

他這樣在心裏勸自己，卻還是沒忍住回頭去瞧，這一看卻對上了那只紅狐的眼睛。

那只紅狐似乎深深地盯了他許久，對上他的目光之後又挪開了視線。

王元豐來不及細看，羅惠卿一行人卻已經在下一刻消失在了轉角處，圍觀的人太多，王元豐即便想追也一時追不上。

回到王府，王元豐便茶飯不思，直到夜裏還輾轉反側，腦海裏那只紅狐最後看他的眼神揮之不去，他越想越覺得熟悉，總覺得那好像就是小翠。

他暗暗下定決心，明日一大早一定要再去一次羅惠卿府上，好印證自己的猜測。

【作者有話說】

這裏開始是羅惠卿黃九郎、元豐小翠以及馬驥龍女的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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